幻觉秋已深了,暮色悄悄降落。一堆抬着灵柩的人,落叶萧瑟,土路曲折按说,我不应站在这里,应在他们之中也在他们之外。身上压满落叶和石块下面是小蚂蚁的土洞我与它们,在彼此的体内劳动黑暗比光明来得更长,可在人世的编年史里我无所适从。暴虐的部分被抹掉布衣的部分被抹掉一个内心虚空的年代统统抹掉最后我只剩瞬间,住在秋天的山冈挖土坑,搬石头、木料。下午的树离我不远。一定有细胞、有机物在它体内死掉我似乎能听到声音隔着晴空传过来然后是很远很大的昨日被蒙上尘埃,被失去形骸我又得花更长的时间来清理它们。白色的粉末,蓝色的花瓣致于死地的往往比自身更轻一如墙根边的它,目睹光线压上枝头目睹泥巴一层层从根部脱落目睹某一天斧子和锯条伸进体内此刻,它和我保持生的距离与融洽我站起时,它迅速下降繁密的枝叶,缴获我的视线与悲喜。秋天呢我时常这样问。形影相吊 手摸着根雕,念叨已经刻掉的泥巴散成灰尘以后,灰尘又笼罩我们以及根雕。我就想他们亲手掐死菜叶上的虫子用洗衣棒打架拿着锄头去挖蛇蛋一年那么多天,我就在秋天才安静地坐到屋里河水退去的岸边有许多树根露了出来细细的骨头,睁着枯黄的眼睛。冬眠这应该不是死掉吧。三十年前在雪地里追一只兔子这善行的物类,像一粒松果偶尔转过小身子,露出惊悚的目光雪太白了。它藏不住自己。我紧跟着,用树枝打扫它的小脚印天蓝得厉害,透过松枝的阳光像一扎钢刺我眯起眼睛。越来越慢,越来越近。我听到身后掉下枝桠断裂、雪跌落的声音。直到今天,我仿佛仍能听见在微冷的夜晚,衰老的内心,寒气不已。2006-11-29一路北上傍晚。我有瞬间失去听觉车辆冰冷的身子从眼前擦了过去。我点燃烟,开始幻听书上的杀戮、北方的风雪而勃勃地活着车内的器物,路边的荒草 以及自身颓伤的样子被酒和夕阳熏醉。穿过车窗的风像一把兵刃穿过我的身体那我的伤口该是多么锋利啊更美妙的是我吐的鱼刺,剔的牙齿也是锋利的。在一场物理的刺激过后我才开始愁闷。谈论魁星,火药幻想古代的一类兵器犹如路边的芭茅。此时,风翻开它们我的眼睛湿润起来这不是空怀。如果再过多少年我希望能沿着这个方向,一路北上那时,我该是多么无辜而苍老。空心树我不能再走了土路上的霜气越来越重苦楝叶已经落光。听到你咳嗽我的心就疼痛极了早晨你出去后我坐在灶前,砍柴火,想心事村里的人怎么都老了有些已经不认识回来时,我看到伯母坐在院坝的老树下丑陋的日子仿佛都烂空了。只剩下那棵老树一具空壳雨水和枯叶囤聚在体内你跟我说,那树里在秋后死了一只鸟就埋在树下 我披起父亲的棉衣真想去看看。像看望已经离去的他们像看望多年后的自己。2006-11-30无题此时我听不见并非失聪,而是隔得太远我坐上的木舟,已经草深霜寒要来的人,先脱光自己吧。带上喝酒的器具安静一点。隐蔽一点。随便把世俗的名字也去掉同时请记住,别跟我谈论孤独和悲伤。夤夜开始写了很长一串到最后就剩下它,是其中一瓣也是孤独一瓣。我仿若大梦未尽其间曾阴暗地念想念想我的父母,住在一个穷困的村庄咳嗽,喝草药汁,择青菜叶。念想我的国家,边境辽阔水土无恙。而安宁却充斥着卑劣唯有时间,最终把我们一具具公平地装进宽厚的泥土过于宽厚的,还有今天写下的夜盗匪,阴谋,蚊虫昙花开放,霜露临晨。我无法剔除对着轻若纸钱的光阴我试图烧掉我的敬畏在这困倦的世上,我们虚弱地活着夜将我们唤醒,还是抹掉。 2006-12-3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