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答应你,这本就不是一件难事,本就是我该报答你的。”沈簇立刻应下,“敢问小姐家住余杭何地,可记得所在名唤何地?”

    他之所以应的那么痛快,是因为季朱砂的口音和自述都表明她是吴越人氏,家住得再远也不会远到天涯海角去。

    朱砂又沉默了半晌,沈簇误以为她沉默是因为女儿家久居深闺中,一时真想不起来,苦心思索着自己家住何地。

    “小姐识字吗?”沈簇道,“若小姐识字,那就再好不过了。”

    朱砂若识得字,即使真不知道自己家在哪里,关于幼时生长之处周遭的描述也会更准确些,他还是能帮忙将她送回家。

    季朱砂张口便道:“我父亲认为女儿家读书无用,从未叫我等念过书。我只认得自己的名字和一些简单叔的字。”

    “我姓季,季氏一族,世居于余杭境内,一个叫川下村的村子里,那里的人全姓季,应该很好找吧。”说得她自己也信了。

    什么川下村,什么全姓季,统统是唬人的鬼话。

    乱世之中,人和鬼又有什么分别。

    季朱砂家不在余杭,离余杭约莫百里路,一水之隔。

    支撑她忍辱负重苟且偷生的信念,唯有回家二字。

    九死一生地逃到长江以南了,她却无法堂堂正正地告诉别人她真正的身份,无法光明正大地回家去。

    出嫁之时,朱砂是家族的荣耀。不提防流年遭离乱,一场浩劫,让活下来的她沦为家族耻辱。

    可怜她无端遭劫难,有家归不得。

    “好,那我们即刻便动身吧。夜长梦多,迟则生变。”说着,沈簇又沉沉地叹了口气。

    叹气多了气运不济,然而他已经历了家破人亡、伯仲分离,高兴不起来,不能忍住不叹气。

    沈簇屈起手指来,本想敲敲自己这已经遐想了无数可怕结果的脑袋,顾及到额头受了伤,将手放下。

    他不该总往坏处想,往坏的想了,往往成谶。需往好处想想,或许兄长他们逃过一劫,平安到了临安呢。

    季朱砂家在余杭,兄长和他商议过,逃出平江之后,往南直下临安。余杭和临安同为严州府所辖,送她回家,他便直奔临安。

    沈簇转身先行,抬了那只没跛的脚,才走一步,季朱砂便喊住了他。

    她的眼珠仓皇地转动,焦点绝不落在沈簇身上。咽了咽喉咙,方将诉求诉诸于口,“我走不大动了,你能不能背我走?”

    “啊?”沈簇神情为难。